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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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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慕长云强忍着眼角的抽搐,看着刚醒的人明明满身是伤,却毫不讲究地坐在床上,对着大鱼大肉胡吃海塞。

    忍了忍没忍住,转头问身边的慕思归:“饿久了不应是,吃些清淡之物么?这般乱来,肠胃可受得了?”

    慕思归也是无语,想了想,不甚肯定地道:“或许……贝兄脾胃较之寻常人强健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时间倒退回三天前,只带着柳栖雁留下的几名暗哨便离家而来的慕长云,刚风尘仆仆地赶到珩城叔祖家,尚未来得及招呼,就被小堂叔心急火燎地一把拉进屋,救人。

    然后,他便见到了伤痕累累,昏迷不醒的贝叶。

    所幸这次出门,慕卓紧赶慢赶地做了一大堆药丸,更是针对琨虞特有的一些毒物做了些特效药,慕长云身上各种伤药都不少。自己还一样都没机会用上,就贡献了一部分给这位盗名远播的少年。

    等都处理完,他才有机会询问慕思归,这是怎么一回事。

    侠盗贝叶此前被诬陷盗取了江湖中各大门派收藏的秘籍,最后牵连到好友慕思归身上。而后慕玄霄出面作保,贝叶与众人约定,会在武林会盟之前找到证据证明他的清白。

    当时慕长云与之曾有一面之缘,印象中是个莽撞有朝气的少年郎,与此时生死一线气息微弱骨瘦如柴的样子相去甚远。

    据慕思归说,他与贝叶约定了每月传讯报平安,此次从千苍归家后不久,就发觉对方的平安传讯未能如期而至,心知不妙,暗中四处查探,数终于日后才循着线索,找到一处距离云羽两国交界处不远的无名氏庄园,绕着打转了几天,却不得其门而入。

    庄园外与寻常农家富户并无差异,等他们夜探入庄,才发现,里面可以说是五步一岗,十步一哨,守卫极其森严。

    慕思归与家中几名好手费了老大的劲儿,都没能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,简直要急上火,最后趁着人不备,在码头渔获摊子附近,打晕了庄园里偶尔出门买鱼的仆役,照着模样乔装改扮,才终于混了进去。

    之后过了好几天,他才探出一些消息。上头吩咐下来说是让厨子不要再准备暗牢里囚犯的伙食,直接把人饿死了事,厨子大嘴巴地就跟伙房里的其他人唠了几句,慕思归刚巧听了一耳朵。

    而后他也顾不得周密计划,里应外合直接抢人,总算把人给救了出来,却是这一副重伤濒死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幸而有长云之前给的救命药,才勉强吊住了一口气,把人送了回来。”慕思归想来也是阵阵后怕。好友的轻功武艺样样顶尖,他独自去调查,自己也没多担心,横竖遇上危险,打不过也能跑,却忘了对方是用毒的行家,他自己也中过招,一个不小心,不用打都跑不了!

    “那农庄是什么来历?”慕长云与之没什么交情,知道人没事也就放心了,转而关注起了下手之人。

    慕思归却是摇了摇头,那日他们出动奇袭后,对方招架不住,被俘的直接了断,其他人撤得十分干脆,什么线索都没留下,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死士。而贝叶一直重伤不醒,什么也说不了,他们的人跟无头苍蝇一般,把农庄里里外外翻了个遍,却是一无所获。

    “为今之计,唯有等贝兄醒来了。”慕思归觉着,贝叶必定是查到了什么,才会被暗算下黑手,他们能把人救活过来,就不算毫无头绪。

    一家子就等着贝叶醒来,这一等,便是三天。

    而贝叶醒来做的第一件事是喝水,第二件事就是喊饿,还特别任性地非要大鱼大肉才行。

    于是,有了开头的那一幕。

    慕玄霄尚有其他事务要处理,赶来看了人一眼,便匆匆离开了,只留下慕长云与慕思归叔侄两个,呆在屋里无语地看着人把一大摊食物统统塞进了胃里,而后摸着圆鼓鼓的肚子,长长地舒了口气:“唉呀妈呀,总算让我吃舒坦了,那群混蛋天天打我不说,还拿着好吃的饭菜香味给我闻不给我吃,简直惨绝人寰啊!”

    慕思归揉了揉抽痛的额角,叹了口气把人扶着躺下,道:“此次便罢了,贝兄身上的伤还虚静养,之后可不能再进这些油腻的吃食了。”

    贝叶撇了撇嘴,也知道慕思归说得对,没反驳什么。

    “看来贝公子已是无大碍了,阁下此前多番遭遇,可知是何人所为?”

    “哎,别别别,别喊我贝公子,听着怪寒碜的,直接喊我贝叶就行啦!”而后又想起了什么,笑得脸有些歪,接着道,“我与思归是好友,你既然矮他一辈,喊我声叔叔也可以嘛!”

    不等慕长云想出来该怎么接话,慕思归就轻轻拍了贝叶额头一下,轻叱一声:“莫胡闹!”

    “哼!”从前思归总与他最要好,自从有了个大堂侄出来,他贝叶就成了外人了,想想就不甘心。但见着慕思归难得严肃的神色,他心中还是有些发憷的,没敢多闹腾,便一股脑儿地把自己之前的遭遇说了出来。

    原本他说要去查证,却是没什么方向的。虽然跟人约了时间,但想着,到时候若是没查到,自己直接跑路便是,横竖不拖累好友一家就行。

    没料到事有凑巧,那日里他一人闲晃到顺城时,见到一家人的护卫抓逃奴,拳脚间使出的却是距那里几十天行程的连洲郡巫家的独门功夫,而那巫家也恰好是被偷的苦主之一,于是他顿时心下起疑,便悄悄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跟了几天,发现这户人家家中背景简单,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,心下奇怪,便在夜间潜入其中,逮着家中主人,又是恐吓又是哄骗,让人把武功的来历给吐了出来。

    却原来他们家虽然家道中落,早前几代,却也是个官宦之家。即便到了如今,也有些压箱底的祖传之物。

    而这家主人自从一次被山匪劫道后险些命丧刀下,便总想着要让护卫们多学些武艺,恰好有人拿着本武功秘籍来与他交易,开口要的也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,他便乐颠颠地与人交换了。

    而他换出去的东西,则是一座祖传下来的石刻屏风,据说上面就是些山水图雕外加一些看不懂的纹路,石质坚硬,却不值什么钱,也不知祖上为何将之当做传家宝。横竖没什么用,他换出去也不心疼,还觉得自己赚了。

    待贝叶问他与之交易的是何人时,对方却支支吾吾说不上来,只道是一名时常过来顺城做生意的客商,似是在边境那里经常与羽国做生意的,再多的他也不清楚了。

    无法,贝叶只得拿着写下的特征描述,前往边境寻找。

    这么一找便是许多天。即便他行事再低调,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。

    就在他打听到那人消息的第二天,吃完客栈送来的晚膳后,便失去了意识,等再醒来,他已经被绑在一个黑漆漆的地牢里脱不了身了。

    “贝兄打听到的那人,可有确切身份?”

    贝叶点头,答道:“嗯,那人叫刘茂山,是边境苍家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苍家?那个苍朔尘家?”

    “对,我当时也是吃了一惊,没想到会与苍朔尘牵扯上。”

    “这可难办了……”

    慕思归脸色有些沉凝,这使得慕长云有些疑惑:“苍朔尘是何人?”

    他生意虽多,却从未与这样一户商家有过接触,看慕思归的样子,对方应是个有些势力的商户,名声也挺大,为何他却从不知晓?

    慕思归闻言拍了拍额头,自家这个大侄子,对武林中的事知晓不深,他还得解释一二。

    “苍家一直盘踞云羽两国边境,以武起家。前几代出了个特别厉害的剑客,号称苍松剑侠,一手剑术奇诡狠辣,十分高明,比之我慕家的剑法,也算是旗鼓相当。他们家这一代的传人,就是苍朔尘,在武林中也算是很有名望的高手。他们家人十分擅长打造兵器,因此虽是商人,却只经营这一项,据说苍松剑侠当年与云羽两国皇室都有些牵扯,因此官府也常年跟他们合作订制武器。武林中人更是喜欢用他们家产的各种刀剑。因着大家都对他们家有所求,加上苍家人都挺和善,所以人缘也很好。”慕思归是认识苍朔尘的,他及冠那年,苍家还特地送了把精心打造的宝剑当贺礼,他对此也是十分珍惜。

    “这样的人,如何会扯进这事里?”

    “……曾听闻,苍朔尘与这代行止山庄庄主丁王星交情极深。”慕思归也想不通,丁王星若真有什么不轨的意图,会把这种事告诉友人么?而苍朔尘又怎么会跑去趟这个浑水?

    “或许是两家联手?”

    慕思归想了想,还是摇头,道:“苍家一向不揽权势,在武林中虽有声望,却是没有太多势力的。而且他们家的产业也从不出边境范围,苍朔尘继承家业后,并没有改变做法。所以平常人,只要不是在边境周围生活的,基本都是没听过他们家的名声的。”

    两人正想不通地面面相觑,那边贝叶却是出声打断。

    “哈欠——!你们要讨论出去讨论吧,我好困啊,让我睡。”贝叶听得十分无聊,事不关己就开始犯困,刚迷糊一点,就又被吵醒,只觉得这两人神烦。

    “咱么讨论的是给你泼脏水的黑手!你听听怎么啦?”慕思归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贝叶的脑门,实在是受不了这好友没心没肺的性子,都被折腾得差点没了命,居然还能睡得着!

    “痛痛痛!你快停手!”贝叶身上都是伤,躺在床上不敢乱动,只能白白挨戳,心里很委屈,反正事情都这样了,自己伤这么重,知道了也干不了什么,还不如好好养养呢,思归实在是太不体贴了!“好啦好啦,我听,我听还不行么!”

    慕思归也是无奈,心里也明白贝叶受了伤,合该多休息,他向来把人当弟弟,也是有些心疼。摇了摇头,还是放过了这人:“算了,你好好睡吧,等我们查到了结果,再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“嗯嗯。”贝叶赶紧点头,应了两声,就又犯起困来,临睡前还记得要翻给慕长云一个白眼,然后就一头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莫名得了个白眼的慕长云,被自家小堂叔拉出了屋,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人,只能猜测,少年的性子,大概有些叛逆,吧?

    “你别理他,咱们还是先把这事告诉老爹要紧。”慕思归自然也是看见了那个满含着“我想揍你”之意的眼神,心中无语。好友与侄子相处不佳,该怎么办?“他性子有些别扭,长云还请多多包涵。”

    慕长云摇头表示无事,他还不至于跟一个比自家妹妹大不了几岁的少年郎怄气,只是疑惑道:“他比小堂叔你小了快有十岁了吧?为何平日里却要喊他‘贝兄’?”

    说起这事,慕思归顿时满目血泪,一脸悲愤道:“刚见面那会儿,我只打了个招呼,他就生气了,生气不说,还天天来找我切磋,不答应就跟屁虫似的跟着我!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,就问他为何找茬,他就说我对他的称呼太难听,必须要改。我换了好几个叫法,最后他选中了这个,怎么说都不改口,我也只好顺了他的意。”

    “你喊他什么了,让他这么生气?”

    “贝家弟弟嘛,我当然喊他贝弟!”

    慕长云:“……”

    真难听,要我我也跟你急。